猎豹移动产品被谷歌google下架后的反思!

只要你坚持在牌桌上,就还有机会拿一手好牌。”傅盛说,公司不会立即关门,账上还有近7个亿美元的现金和投资,公司还有重新出发的资本。

猎豹移动产品被谷歌google下架后的反思!

2020年1月底,北京下了一场大雪,猎豹移动(NYSE:CMCM)董事长兼CEO傅盛开车在京郊转了一圈,这是他过去一年以来最轻松、也最有信心的时刻。在刚刚过去的2019年,公司的游戏收入继续增长,寄予厚望的机器人业务也有了起色,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。

春节前,傅盛甚至带着公司五六个高管一行人去了趟雍和宫。傅盛不信佛,但他想为公司今年的发展求个好运。“最近有几个好消息,我觉得要转运了。”他说。

然而事与愿违。2020年2月20日,谷歌突然宣布,把超过600个应用程序从Google Play商店中删除,这些app与谷歌广告网络的所有合作也随之中止。受这次清除行动影响最大的,就是猎豹旗下的45款应用,涉及工具、游戏、直播业务,甚至包括已于2019年11月份剥离出去的子公司LiveMe,无一幸免。在谷歌去年宣布对华为断供之后,这是硅谷巨头与中国科技公司的又一次碰撞。

今天猎豹的收入有超过20%来自谷歌平台。这次大规模下架,显然对公司是巨大打击,更重要的是,猎豹移动用户群50%以上在谷歌的平台上,即便是在苹果的设备上,猎豹也很依赖谷歌广告的推广和收益。

猎豹移动于2014年5月8日在美国上市,彼时主打的产品是旗下猎豹清理大师、猎豹安全大师这样的免费系统工具,盈利方式就是附加在这些工具上的广告。在安卓系统尚不完善的时候,这种帮助用户的手机进行内存清理、手机降温、安全防护、系统加速的工具型app,是生态不可或缺的一环。依靠强悍的产品能力和迭代速度,猎豹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机会。2015年5月底,猎豹移动的股价一度触摸到35美元以上,市值接近50亿美元。而如今,公司市值在4亿美元上下徘徊。

“对于任何一家公司来说,线性的变化都是有办法去理解、可预测,并且采取相应的措施的”,傅盛在接受《晚点LatePost》采访的时候说,“我知道工具会退潮,从2015年就知道。所以那时候我们开始搞内容、搞AI。但我们从来没有想到,变化会是断崖式的。”

傅盛曾在一次演讲中说,移动互联网时代,全世界的开发者都有机会。你把一个app放在网络上,可以让几十亿人下载,让全世界的人知道你。时过境迁,谷歌、苹果、Facebook这样超大平台的出现,使得事情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。当涉及到各种商业利益和社会因素的时候,它们同样可以在一天内让几十亿的用户完全接触不到你,让你建立的基业瞬间湮灭——这就是垄断平台的力量。

纽交所上市是《晚点LatePost》记者第一次采访傅盛。那一天,很多人都欢呼他赢得漂亮,然而傅盛回想起来却说,“我只觉得这个世界很荒唐。我以前也没输,现在也没赢,成王败寇而已。”

一切好像又回到起点。

来得太猛烈

傅盛预感过这一天的到来,但他没想到的是,它到来得如此突然、如此猛烈、如此不留余地。

下架的信号从2019年10月就出现了。当时猎豹移动旗下四款主要应用的大量广告收入被谷歌冻结。原因谷歌未做详细说明,只是说需要审查广告质量。

实际上,在过去几年里,谷歌、Facebook们针对第三方广告的政策一直在变化与收紧。2018年1月谷歌推出新政策,禁止开发者在app中加入锁屏广告。一位曾在猎豹工作过的前员工回忆,当时锁屏广告是他所负责产品最重要的收入来源,占到了整个产品广告收入的50%以上。

为了应对谷歌的新政策,猎豹桌面团队提出做一个第三方桌面的广告位,“解锁进入桌面,首先会出现一个功能页面,看完功能页面后,我再给你出一个广告。”新广告位上线后,产品广告收入在一周内迅速恢复到原来的一半。但这个过程,虽然没有触犯谷歌的规则,却也没有改善用户体验,与谷歌最近几年注重用户体验的理念不符。

在这次资金冻结之后,猎豹开始了又一轮与谷歌的沟通。以往类似事件里,负责对接猎豹是谷歌中国,沟通的主要形式是微信与邮件,谷歌中国团队会指出软件哪里触犯了平台的规则,猎豹予以配合整改。比如一个典型问题叫做「app外广告」,类似于如果你使用第三方输入法,键入「冰箱」,可能会出现一个购买链接,这是不被允许的。比如系统发来一个通知,点击进去如果看到广告,也会被判定为违规。

“以前我们还试图改一改,现在是你说不好的,我们完全去掉。”傅盛告诉《晚点LatePost》。几年前猎豹移动海外一天的广告收入,app端约80万美元,谷歌下架事件发生之前,“这一部分收入下降到我已经不看了。”

即使已经有过很多经验,整个沟通也持续了三个月之久,这期间猎豹针对谷歌中国提出的问题下架了所有可能涉及的广告位。和以前不同的是,在新的国际大环境下,谷歌中国团队的影响力变得有限。所有的建议和整改方案,都要反馈给真正“执法”的美国总部,而美国具体的意见是什么、谁在负责等等细节均不得而知。

2月5日,猎豹第一次给谷歌中国和美国总部分别发了正式邮件,希望尽快给一个结论。但没有任何反应。2月19日,由于猎豹需要准备财报,按照监管要求要明确统计收入数据,公司再次正式与谷歌中国联系。2月20日,终于等来了谷歌美国的回信,结果是被冻结的资金里有大部分可以返还给猎豹,剩下的一小部分因为“invalid traffic”(无效流量)予以扣除。当时对于这个结果,猎豹甚至觉得很庆幸,没想到2小时后,猎豹的所有产品被谷歌应用商店下架。

傅盛很疑惑,他理解大环境下工具业务没落的必然性,却无法理解,也无法认同谷歌的处理方式——在不给出任何具体理由、没有提前告知的情况下,就切断了一切合作。他们再次找到谷歌中国希望得到答案,但对方的回复是:我们已经不能再说话了。

傅盛说,游戏业务几乎没有得到谷歌任何警告,每年还受到谷歌的推荐,也被集体下架。不仅如此,海外直播公司LiveMe既不是猎豹控股,也没有广告,连广告SDK都没有,不符合谷歌通知邮件中说的关联账号和广告违规两个条件,也一同被下架。

对于谷歌的下架理由——存在破坏性广告和无效流量的行为——猎豹移动表示,在整改之后,他们的所有产品都并不存在上述行为。一位熟悉出海业务的人士称,谷歌更多是在打击透支用户体验的变现方式,猎豹全线下架或许和开发商整体信用级别较低有关。

傅盛自己总结,被谷歌下架,战术上,是公司不够符合谷歌的广告流量价值;战略上,谷歌作为一家操作系统厂家,希望系统可控,和工具厂商的矛盾越来越不可调和。

在被问到「在同一家公司降临的两次意外还是意外么」的时候,傅盛答道:“偶然就是一种必然,如果一些细节处理好,可能就不会那么剧烈的发生,但迟早也会发生。但无论如何,大环境在变化,中国科技厂商对美国厂商肯定没那么重要了。”

猎豹与谷歌的沟通还在进行,傅盛还找到一家第三方国际公司高管向谷歌带话,对他们提出:只要让产品上架,所有产品放弃广告SDK。

成也规则,失也规则

如果研究猎豹的历史可以发现,公司和硅谷巨头一度有着美妙的蜜月期。上市之后的头两年,傅盛风光无两,他同时是谷歌和Facebook CEO的座上宾,这也是他与谷歌和Facebook交好的巅峰。

2015年,桑达尔·皮猜(Sundar Pichai)接替拉里·佩奇(Larry Page)成为谷歌CEO,皮猜走马上任后第一次来中国,举办了一次午餐会,中国一行有包括傅盛、沈南鹏在内的6人,席间,傅盛与皮猜觥筹交错,畅聊生态与产品。

同年,傅盛和时任Facebook COO谢丽尔 桑德伯格(Sheryl Sandberg)共进早餐。当时猎豹产品占据了Facebook整个广告联盟流量的10%以上。在2015年第四季度的财报电话会上,桑德伯格还称赞猎豹为平台吸引来用户和流量。

彼时谷歌与Facebook两家公司大力发展移动互联网流量,互相抢夺流量市场,对生态公司非常友好。“我们后面被诟病的锁屏广告,也就是所谓的app外广告,当时非常受谷歌欢迎,还曾经在商业大会上推荐我们。”猎豹一位高层说。

出海早期,傅盛的看法很简单,移动互联网的广告市场会越来越大,用户量会越来越大,流量价值会越来越高,三者叠加在一起,促使猎豹处在不断上升的状态。

现在看来,这个判断的前半部分是对的。随着系统和生态的逐渐完善,重要的工具会被集成到新版本的OS里,不重要的工具,第三方开发者可以继续做,但变现方式会受到限制。不管是iOS、安卓还是其他平台,结果都是如此。

一位内容出海公司的高管曾在接受国内一家科技媒体采访时称,如果一家出海公司DAU发展到1亿,靠广告来挣钱,就会遇到来自Google、Facebook激烈竞争。“猎豹就是代表,一旦你代理的广告超过他们的警戒线以后,他们就会迅速地调整你的代理政策。”

转折发生在2016年3月,Facebook宣布把广告平台向更多第三方广告平台开放,这丰富了Facebook广告客户的选择范围,但猎豹却多了大量竞争对手,收入也被分流,同时Facebook增加了更多的算法来衡量不同位置的eCPM表现。傅盛当时在季度财报会议上说,公司的平台eCPM(广告千次的展现价值)明显下降。这个消息公布两个月左右,猎豹股价就跌掉了1/3。

在这个时期谷歌和Facebook流量争夺已尘埃落定,谷歌、Facebook和苹果三分天下的时代到来,巨头们开始重视客户体验,也开始与生态伙伴探讨广告位的出现时机、点击率和转化率。“大多数时候都还和你沟通和讨论,包括谷歌最开始鼓励的锁屏广告,我们在优化后谷歌也并没有异议,”上述猎豹高层说,“我们没想到,这还不是最差的时候。”

2018年11月,一家美国第三方移动应用分析公司Kochava指控猎豹移动存在广告欺诈行为。随后,美国国会参议员马克 沃纳(Mark Warner)在接受外媒BuzzFeed采访时表示,中国手机应用公司对美国构成国家安全风险。沃纳特别提到猎豹移动和Kika,认为二者从美国人手中收集了大量用户数据。

一石激起千层浪,Facebook随即终止了和猎豹移动的合作。傅盛告诉《晚点LatePost》,“就是一封邮件上来,我们不再跟你合作了。”

在猎豹不断的询问之下,Facebook表态说,猎豹可以请审计公司对内部数据安全和政策遵守情况进行审计,但审计公司必须由Facebook指定,猎豹承担所有费用。于是猎豹从美国请来流量审查公司Alix Partners对自身数据进行审查,公司的所有代码、服务器、相关人员,所有权限对美国的驻场工程师开放。查了一个月,Alix Partners得出结论,猎豹本身的数据安全符合Facebook的要求,数据使用符合规范。

然而,这份审计报告并没能换来Facebook的回心转意,审计报告发过去后,Facebook的邮件依然是继续终止合作,并且是最终决定。

在美国福布斯网站2020年3月3日发布的一篇报道中,与谷歌、Facebook长期合作的流量审查公司White Ops披露了他们认为猎豹旗下所有产品被下架的原因:猎豹移动的公司总部在北京,即使数据跑在AWS的服务器上,仍会被发送回中国本地。

这与TikTok在美国国会听证会上被质疑的理由几乎如出一辙——位于中国北京的母公司是否会收集用户数据,并交给政府。

无论是2018年Kochava的指控还是福布斯的报道,猎豹都认为是充满偏见且不符合事实的,但不管公司如何努力寻求自证,怎样耗费百万美元审计,抑或写长文驳斥质疑的文章,努力似乎都无济于事。

“这已经不是商业本身的问题了。”傅盛说,紧接着,3月8日,猎豹投资的移动设备端基准测试应用程序安兔兔被下架;3月11日,作为小豹翻译棒硬件配搭的app也被下架,而这两款软件与广告问题毫无关系。

猎豹移动被全球两大科技巨头Facebook和谷歌的相继切断所有合作。这或许意味着一个句号的到来——系统工具对平台的价值越来越小,纯工具产品的时代早已过去。Facebook、谷歌等大平台的规则从开放正走向封闭,而美国国会和舆论的双重压力,会迫使他们更主动地与中国公司划清界限。

两条第二曲线

从2009创办可牛影像起,傅盛创业已十余载。他的创业之路异常艰苦,与金山安全合并、和360血战,在没有前路可借鉴的时候开始国际化。YY(欢聚时代)李学凌和他喝酒时曾调侃,猎豹之后,以后出海的公司都得挂上傅盛的头像。

傅盛总说,自己创业遇到的是一块贫瘠之地,要在夹缝中求生。“你每次都在修船,修好了,来一个洞,再修,周而复始。”

从猎豹上市起,这家公司似乎总在寻求机会、总在战略转型。他还曾调侃想把公司改名叫果蝇,他感觉公司的命运和果蝇有点像,果蝇的生命周期总是很短,但难得的是,它能把整个生命周期的东西都体现出来。

傅盛不是没有遇见过肥沃的草原。为了缓解公司工具产品衰减的势头,傅盛一直在寻找公司的“第二曲线”。他给出的两个答案是:游戏和内容。

猎豹游戏一度做得很成功。从2014年开始,猎豹几乎每年都有一款游戏被谷歌商店提名为年度游戏。但和平台发生冲突之后,免费游戏加载广告的模式同样受到了冲击。猎豹曾经有款日收入几十万美元的游戏,Facebook一刀砍下来,收入立刻掉了三分之一。经过一年的调整,2019年底猎豹终于让游戏业务收入回到原来的水平,超过了工具业务的贡献。

做内容也是傅盛观察的结果。“工具流量肯定是第一波,而更加个性化的内容流量会是第二波。巨头的广告策略也在向这个方向倾斜,趋势是很明显的。”

傅盛在2015年和2016年先后投资了海外短视频Musical.ly、收购海外新闻聚合平台News Republic,2016年,猎豹成立了做海外直播的子公司LiveMe。不得不说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投资。2015年,当猎豹拿着500万人民币投进Musical.ly A轮时,几乎没什么投资机构对这家公司感兴趣。但2017年,猎豹将Musical.ly的股权和News Republic出售给字节跳动时,换回了约3亿美元的现金,加上字节跳动的股权。后者将Musical.ly与抖音海外版TikTok合并,铺就了一个现象级产品的未来。

有人评价,猎豹的内容战略失败了。“其实和外界想的不一样,不是放弃了,而是我并没有太多选择。”

看到趋势和把握趋势,需要的是不同的能力。傅盛回忆说,在2016年猎豹想在国内做一个短视频聚合平台,那时候抖音还不存在。团队做的时候,连用户注册这个环节都没有考虑,而是直接用爬虫技术把市面上能扫到的视频聚合起来。

“这就是一种工具思维,反正不注册也可以看嘛。包括如何审核内容等等问题,大家都在吵架,吵着吵着那个产品就死在那儿了,”傅盛说,“从工具跨越到内容是很难的,所以快手的确很厉害。”

而且当时的Musical.ly也面临增长瓶颈。傅盛还曾力主Musical.ly创始人做一个中国版产品,猎豹可以贡献人员,但由于各种原因产品并不成功。“等中国版40万DAU 时,抖音已经到500万了,这时候大家都觉得有点打不动了。”

面对这个局面,傅盛认为最优解是拉上腾讯,一起投资并且控股公司,然后说服创始人一起把仗继续打下去。

他把腾讯从上到下都找了一遍,然而腾讯到最后还是决定不参与。此时快手和字节跳动都有意争夺这一块蛋糕,猎豹与他们的谈判过程辗转三个月,当时有媒体报道说,谈判曲折是因为腾讯的强势介入。但事实上,“我跟腾讯说你们阻击一下,可他们出三分之一的钱阻击一下都不愿意,因为觉得短视频起不来”。

另一边,头条对收购Musical.ly异常坚定。傅盛回忆,“当时张一鸣多决绝啊。他家在北边,我在东边,每次跑到我家楼下咖啡馆就聊,自己专门跑过来聊。连续聊了两三次。”

至于News Republic这一款海外个性化推荐新闻平台,公司内部认知不统一,冲突不断,后来冲突的核心演变成了“在海外做头条的模式做不成”。他说自己很难去面对公司发展与团队摩擦之间的矛盾,大家一起从创业的苦日子走过来,他不想团队再承受一次最初创业时的压力和风险。

“现在看来,一家公司应该是在上升阶段去迎来第二曲线的。如果下滑的时候再去搞,不管是内部的士气,能聚集的资源等等都是极其困难的。”加上当时也开始做AI,傅盛觉得在内容上“花不起那个时间了”,“所以那时候卖掉一了百了,有这个心态在。”

优化好?还是破釜沉舟好?

在工具业务成长飞速时,猎豹内部曾发生过这样一件小事:傅盛当时强烈反对在某一个位置贴广告,但团队一定要试,因为一天有十亿次的流量,结果试完效果很好,收入很快到了一天30万美元。“我就在想,我是不是不如他们懂移动广告?”

彼时傅盛接受《晚点LatePost》采访时称,工具业务一年给公司带来四五十亿元收入,10亿的利润,“你说是优化好?还是破釜沉舟好?”

记者问,“当时没想到钱来这么容易,有可能是不持续的?”傅盛反问,“要是你,你会这么想吗?”

如今公司面临困境,傅盛倒有了破釜沉舟的理由。

去年末谷歌危机隐隐袭来的时候,傅盛宣布回到工具产品经理一线。他在公司内部开了一次大会,讲到了之前做产品的经历,他说:“我是有白日梦情结的,脑子里不断梦想高光时刻。我的高光时刻,就是碰到用户,他用了我们的产品,说我们的产品好用。”在读到应用商店里用户对工具产品的差评时,他有些哽咽,他说不能忍受自己九死一生拼出来的产品被人下这样的判断。这之后他主动把国内工具的广告砍了一半。

谷歌宣布停止合作后,他告诉团队,自己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如果部分应用能在谷歌商店恢复上架,工具类产品也不做广告了,接下来重点提升用户体验,然后转型付费与内购。如果无法上架,他也有新的计划。

在2月21日致全体员工信中,傅盛写到,“公司遭遇巨大挑战,但这个困难是暂时的”,并在信中引用了《反脆弱》一书中的名句,“拥有灾难中受益的能力才是你的终极能力”,他说,猎豹要更坚定地全面升级为以机器人为核心产品的科技公司。

转型为机器人为核心产品的AI公司,并不是傅盛在这次事件后应激反应。早在2016年,猎豹和Facebook发生摩擦的时候他就意识到,工具最终都要和系统竞争,所以只有跳出这个生态才能有更大的发展。傅盛认为,机器人是一个可以摆脱自我宿命的领域,也是他给猎豹设计的第三条曲线。

就在这一年,机器人公司猎户星空成立。之后的三年多里,猎豹推出了包括豹小秘、豹小递、红外测温机器人和六轴机械臂等一系列产品。

猎豹做机器人依然有工具思维的影子,一位前猎豹员工告诉《晚点LatePost》。猎豹的机器人就像一个线下的工具,目前机器人营收主要靠卖硬件和技术变现,正在探索在机器人上放广告变现。

在多数AI从业者眼里,AI公司是技术驱动的,一位AI领域资深从业者告诉《晚点LatePost》,”目前AI仍然有很多尚未被攻破的技术点,反映到商业化落地上,就是一个产品的功能能否实现,典型AI公司的打法是先把业内最优秀的技术人才聚集到我这里,寻找某个阶段最适合落地的方向和场景,再进行商业化。”但傅盛觉得技术先进与否其实是个伪命题,他把机器人定义为AI+硬件+软件+服务,这四者各占25%。

“所谓这些底层技术,大部分是用谷歌、斯坦福、或者各种学术论文的开源代码改的。大家比拼的其实不是底层技术,而是工程化产品化的能力。”傅盛说,有公司说自己视觉识别技术最好,但如果巨头投入做,他们做的视觉识别同样不会差。“我们团队几个人做的智能门禁系统,央视来采访说比一些巨头开发的产品速度都快,他们的还经常刷不开门,是不是你们的技术比巨头还好?其实不是的。一个技术的基础能力在那儿以后,只是看怎么更好地匹配具体场景。”

猎豹移动2019年Q3财报显示,公司机器人业务收入达到3475万人民币,同比增长88%。新冠疫情也为机器人迎来了更多的关注,”好多医院找我们,我们又是捐、又是卖的,弄了好多台出去。”

猎豹的机器人目前主业务还是2B,政府机构、公共设施、企业商户都是他们的主力用户,总落地台数超过8000台。目前最大的落地场景是商场,落地了超过5000台机器人。但在傅盛的计划里,他最终还是会回归老本行2C业务,把机器人送入千家万户,而且还要“结合更多的内容”。

面临绝境,回归自己最擅长的产品领域,傅盛好像为猎豹找到了新的答案。他说他可以不是一个一流的企业家,但绝不会允许自己做一个二流的产品。他从来不缺产品感和洞察力,也能够坚定地执行。可一旦基业建立,他又难以割舍,但如果陷入绝境,他反而能全力以赴。

留在牌桌

从山东省烟台市一所二本学校毕业后,傅盛拿着400块钱就来了北京,住过地下室,想考一个研究生,换一个好的文凭,想找到一份好工作。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做一家公司,猎豹移动在纽交所上市当天,傅盛在台上敲钟,他看着底下忙忙碌碌的交易人,除了兴奋,更多的是自我怀疑,“为什么会是我?为什么会有今天?”

多位熟悉他的人评价,这么多年,傅盛没变,他依然性格冲动,意志坚强、永远打不死。傅盛曾向《晚点LatePost》记者描述,他在机场看到人插队,会大声喝止;他在温泉浴场遇到一对夫妇在温泉里搓澡,他看不下去,和夫妻俩吵了起来。

2017年腾讯在厦门举行CEO大会,所有腾讯的被投公司CEO参加,开会之前,按照惯例,他们会集体参加一个体育竞技项目。那一年是皮划艇比赛,傅盛、王小川,和另外两名CEO共4人组成一队,他们赛前琢磨方法,比赛中奋勇向前,最后夺得第一。其他CEO很震惊,为了赢得这场比赛,他们比赛中太过拼命,双手都磨破皮出血了。

傅盛爱反思,这一点和他的老师雷军很像。2020年2月20号,公司产品被谷歌下架,傅盛一宿没睡。第二天深夜,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写下了一篇1700字的反思。在这种时刻,反思更像是他自我排解的一种方式。

他写到,公司过去过于关注股价、财报,认为这些都是不可承受的压力,现在发现也不过如此,世界没塌下来。

他反思,要放下所有,再也不要把猎豹当成上市公司、不要把自己当成企业家。不断提醒自己,公司的本质是一群人做一件事,而不是一个臃肿的体系。不断告诉自己收获已经足够,不用再担心失去什么。

“我这几年其实都过得很不轻松。我能想到这次最坏的结果,不就是被各种人骂吗?说公司要做死了,我觉得这些还好,都已经这样了。”傅盛说,这件事对他的个人财富肯定有影响,但从认知上不是坏事。公司不会立即关门,账上还有近7个亿美元的现金和投资,公司还有重新出发的资本。

没有人比傅盛更想摆脱宿命。他太希望可以在一个新的赛道,一个没有大平台的赛道上,去建设一个自己命运可由自己掌控的新领地。

“我出身比较低,我不怕重来。”傅盛说。他很欣赏特斯拉的创始人埃隆·马斯克,马斯克也曾饱受争议,但特斯拉近两期不错的财报,以及对整个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链、资本市场的影响,都让跌入谷底的特斯拉和他本人形象反转,傅盛希望自己也能像他那样。

傅盛说,只要你坚持不下牌桌,就还有机会拿一手好牌。有人甚至说,过去几年间,自己对猎豹有些失望。但真到今天,他反而放心了。因为绝境之谷,是傅盛最擅长的起点。

傅盛曾经被评价为一位好学生,过去他总说,”某某对我触动很大”、”某某说的一句话影响了我很多年”。今天他终于可以,从自己的经验中反思和总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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